bqgy.cc“我们的世界是一台永动机,而动力之神便是宇宙钟表的神圣设计师,是扳动它的存在,是第一推动者。
“行星根据宇宙齿轮的转动,沿着预定的路径螺旋,从创世纪到现在,所有的一切都是可预测的机械路径。数学,静力学,力学,光学,乃至圣泰勒斯所言的魔法,无不是如此。”
“新召开的大公议会,新召开的大公议会!教宗冕下澄清了新的《技术圣典》解释。领主阁下,请您过目。”
玻格丹还是不适应这里的寒冷,他在床榻下百无聊赖的遐想。而他的父亲——领主大人就躺在那上面,他病的很重,可前半辈子光荣的高萨克生涯还在他的灵魂里咆哮。
领主彼得罗伸出一只手,铆钉连接的机械手指显得笨重又孱弱。他接过当地主教要给他“过目”的书信,但玻格丹知道他根本看不懂。主教其实也知道,所以这种过目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过目。
真的有价值的消息,神官先生刚才已经通情达理地大声朗诵了出来。
其实很难说大公议会是什么有价值的消息。玻格丹好歹是一个年轻俊郎的小伙子,他天生就和保守的、追求“神圣愚蠢”的神官体系玩不来。更重要的是——他们所属的高萨克国是正教会的教区,哪怕教皇本人就是异端也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。
彼得罗咳了两声,他果然不负众望地看不懂书面语言,但是他还要装出一名威严的高萨克人的模样:“那么,冬堡大牧首怎么说?”
玻格丹知道冬堡是东欧最大的城市,也是隔壁沙皇国的首都。那里是工程师之都,数学家之都,同时也是正教会的大本营。正教大牧首如何看待罗马教皇或许是一个有趣的话题,但是玻格丹一点也不期待。
果不其然,神官也说不出来。他的脸上因为严寒流下汗水,耳朵里喷出蒸汽。
冬堡大牧首是一个粗俗的人,另外的前提是他是一个战斗民族,用词非常不雅,哪怕是主教也不敢在领主面前复述他的话。
“牧首说拉丁教皇是一个可耻的异端,阁下。”主教的神情谦卑。
玻格丹差点笑出声,赶紧把脸埋在狼毛里。他想起了冬堡大牧首那些闻名遐迩的粗话,据说连最剽悍的哥萨克听了都要脸红。彼得罗听到这种话,脸色稍微严肃了些,但是冬堡大牧首的态度只能当作参考,于是他又问:
“那都主教呢?”
都主教当然就是大主教中的大主教,说人话就是高萨克国的首都大主教。理论上他们国家的正教会应该归闪电堡管辖,再不济也是隔壁的沙皇国代理,可实则高萨克国正教会保持着相当的自治权,相比之下老元帅就没有这种好运。
都主教不同于大牧首,哪怕连远离首都十万八千里的玻格丹都知道,他是一个儒雅的人,一个精通神学的人,更重要的他并不是一个高萨克人。
事实上,几乎没有神官是高萨克人。
总之,都主教阁下不同于西方老爷对东方的刻板印象,他既不是一个古典人,也不是一个中世纪人,当然更不是“东方的粗鲁,落后,野蛮的原始人”。不负众望,神官这次是昂着头向领主彼得罗汇报道:
“都主教阁下已经在筹备出版他的《正教信条》,逐条驳斥此次拉丁教会对圣典的曲解。”
这很正常,当远在冬堡的大牧首知道消息的时候,意味着大公议会其实已经召开有两月了。
而当连彼得罗这样的高萨克地方领主都接到消息的时候,那就说明都主教或许这时候已经完成了一部十余万字的神学巨著。毕竟彼得罗手上的书信其实就是都主教翻译的,原文是不折不扣的神官语言。
“哦……”彼得罗当然和他的儿子一样,从来都不关心什么神学辩论。他问这些问题只是为了确认某些人的态度。病的快死的领主哪怕生活已经完全不能自理,但是高萨克的那份精明依然存在。彼得罗哽咽了两下,显得很虚脱:
“谢尔盖主教,你是说,我们又要做那件事了吗?”
主教保持着他一贯的谨慎:“不,领主阁下,我只是来向您汇报事宜。教会并非,也从来没有要求过您做任何事。”
“哈哈!”高萨克向来直来直去,“谢尔盖,你这个混蛋!教会授意让我驱逐辖下的拉丁教徒,却不想粘上一点坏名声。毫无疑问,你们比魔鬼都更堕落,地狱都嫌你们太烫!”
玻格丹跟着父亲发出短促的嗤笑。对付谢尔盖这种虚伪的神棍,就得用高萨克的方式。主教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暖耳器喷出的蒸汽几乎成了烟雾,他像被鞭子抽了似的,夹着尾巴逃出了这间充满死亡和怒骂的房间。
冰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,只有父亲粗重的喘息。过了好一会儿,那喘息平息了一些,男人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,在主教羞愧的逃走后,彼得罗和他的儿子说道:“可是,我又不得不答应教会的要求,我的儿子,你可知道是为什么?”
玻格丹面对老人的质询,摇了摇头。
“因为我就要死了。
“而你,玻格丹·彼得罗维奇·科瓦连科。你是我的儿子,我要在这最后的时间里,教会你如何去做一名领主,教你懂得驯服政治这头有史以来最险恶的毒狼!”
年轻的玻格丹抬头望去,和他的父亲对视,心中满是感慨。
这个高萨克已经很老了,他是国家的开国者,当年和老元帅共举反旗,亲手筑造了如今的高萨克之国——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一名领主。
高萨克可能是富农,大部分时候是庄园主。但是他们很难成为一名封建领主——在自己的土地上拥有最高权力,而不受沙皇或者另外的大公驱赶。
“彼得罗维奇,你也是一名高萨克,你已经十八岁了。”
“是的,父亲。”
“那你应该去做一些高萨克该做的事情了,”彼得罗沉重地讲道,“在沙皇国,高萨克人成年就要付血税,他们要成为沙皇最凶恶的打手,鞭挞一切反抗他统治的人。可这里你是领主,你不需要为任何人效劳。”
“但是,那并不代表你就不需要经历任何考验——去叫你的剑术老师来吧,彼得罗维奇。在成年的那一天,我们会安排你和一头食人魔单枪匹马的决斗——你要将它杀死,证明自己是勇猛的高萨克之子。”
玻格丹毫不意外,作为领主之子,他理所当然地知道自己的父亲前些日子买来了一头食人魔——而这个怪物就是对付自己的。玻格丹明白他父亲的意思,如果他不能证明他是勇士,那等彼得罗死去之后,他的部下将不会有人服从自己的命令,甚至取而代之。
不同于西方的领主老爷,高萨克一直是军事民主制,当然不够民主,但绝对军事。
玻格丹走出他父亲的营帐,望着外面繁星密布的夜空,他不禁感慨:原来都已经十八年了。
他当然是一个高萨克人,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远渡而来的地球人。他在世界上最寒冷的东欧黑土地上已经生活了十八年了,还没有等来自己的系统——
这里大概是一个蒸汽朋克的世界,玻格丹虽然没有听说西方的大城市有差分机,但蒸汽飞艇是绝对有了。相比之下,东欧实在是太落后,既没有维多利亚的精致,也没有普鲁士的谨密。至少在玻格丹的家乡,这里唯一能和蒸汽朋克扯上关系的只有随处可见的炼铁炉,土炉,高炉,土制高炉,遍地都是。
没有差分机,没有机械巨构,没有蒸汽魔像,甚至没有精致的蕾丝衬衫,穿着腰裙、长手套和过膝袜(过膝袜非常重要)的金发少女,这叫什么蒸汽朋克!
取而代之的是高萨克马刀,还有无穷无尽的冬天,冷冽且令人窒息。
玻格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三天之后他的生日——他要在那一天单独杀死一头食人魔。在中世纪,这还是人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哪怕是高萨克人。
但现在不同了,玻格丹纵然还没有等来自己的系统,他也会使用动力剑和簧轮枪,让那该死的食人魔即刻去见大胃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