bqgy.cc高高瘦瘦的房东康斯坦丁推开公寓的门，玻格丹随他迈入其中，将公寓各方面都检阅了一遍。

　　他其实对这间“苦艾公寓”各方面都还算满意，要说的话，唯一不满意的反而是房东本人……

　　“这个康斯坦丁真有些诡异……”玻格丹暗暗在心里嘀咕。

　　“科瓦连科先生，你对这间公寓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？”康斯坦丁看见玻格丹在那里显得犹豫，于是走了过来，主动问他道。

　　“嗯……”玻格丹瞥了他一眼，“康斯坦丁先生，这间公寓……是不是有些太老旧了？”

　　确实有些旧。本来，三乌鸦巷在整个鲁塞尼亚城区就算是很偏僻的地方，结果苦艾公寓的老化情况还更要雪上加霜。简直像是国家还没独立时就坐落在这里了，若不是公寓里铺设了还算先进的暖气管道，玻格丹简直要以为这里是吸血鬼住的城堡。

　　“的确有些旧了。”康斯坦丁环顾了一圈，笑着对玻格丹解释道，“但是科瓦连科先生，我对这间公寓还算是很上心呢。你看，我常常会雇人来对我旗下公寓里的设施进行翻新，苦艾公寓还铺设了较为先进的暖气系统……”

　　“的确。”玻格丹附和了他的话，事实上他选中这里就是奔着便宜还有暖气来的，“那康斯坦丁先生，我大体还算是满意吧。伊万，你有什么问题要说的吗？”

　　伊万摇了摇头，他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孩，当然是玻格丹住哪他就住哪。

　　康斯坦丁笑了笑，“那看来科瓦连科先生是决定要租下这儿了。”

　　“那倒也不好说。”玻格丹摇了摇头，“一间公寓的环境也不是只有设施就能决定的，康斯坦丁先生您倒也不需要那么急，别看我年轻，我可是租房的行家。”

　　“在决定之前，我想先了解一下这栋大楼里的其他住户，康斯坦丁先生，这儿大学生多么？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这真是一个刁难的问题，整个鲁塞尼亚学院的大学生加在一起不知道有没有五百人，玻格丹问出这个问题也是本着为难。

　　却不料康斯坦丁果断说道：“有几位，科瓦连科先生，的确有几位鲁塞尼亚大学的学生住在我这儿。只不过……你可能并不认识他们。”

　　“哦，这话怎么说？”

　　“因为他们并不是高萨克国的人。”康斯坦丁摊了摊手，“虽然他们也是鲁塞尼亚的学生，但国籍却属于瓦拉几亚大公国，换而言之，他们都是瓦拉几亚人。”

　　“瓦拉几亚？”玻格丹倒也是听过这个名字，这也是高萨克的几个邻国之一，只是远不如波兰和沙皇国这两个庞然大物有威胁。瓦拉几亚倒也算东欧人，只是和他们都不太一样。

　　“康斯坦丁先生，如果我没猜错的话，您也是来自瓦拉几亚大公国吧。”玻格丹早就察觉到了他是个外国人，只是现在才指出。

　　“呵呵呵…”不得不说，这个中年男人笑声真有些渗人，他恰合时宜的咳嗽了两声：

　　“您说的没错，科瓦连科先生。正是因为我也是瓦拉几亚人，那几位可敬的大学生才住到我这儿，在异乡和同一个民族的人们一起生活，这也算是一种抱团取暖吧。”

　　“事实上，我这儿大概有四分之一的住户都来自瓦拉几亚。如何，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还会考虑入住吗？”

　　玻格丹独自思考了一会儿，觉得和一群瓦拉几亚人生活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，反正只要不是波兰人就好了，就算真的有波兰人也是鲁塞尼亚的市政府管，他们大概不会允许波兰人入境。

　　“还可以，康斯坦丁先生，我并不介意这一点。”

　　“那真是太好了。”康斯坦丁发自内心的说道，“科瓦连科，欢迎入住苦艾公寓。”

　　——

　　“先等等。”玻格丹适时打断了康斯坦丁莫名的激动，“在确定入住之前，我是否能更了解您一些，亲爱的房东。”

　　他确实有些怕这个家伙，虽然康斯坦丁已经自报家门说他是一名瓦拉几亚人，但玻格丹还是觉得他有些古怪。

　　一个外国人不辞辛苦的跑到高萨克民族为主体的国家，还很可能已经在这儿生活了十多年，他是图什么呢？

　　他又是因为什么当上房东的呢？玻格丹不知道这位康斯坦丁房东以什么为生，但当上房东总是需要一些财富的，这点总没错。

　　“了解我？”中年男人的脸色有些愣住了，但很快他的神色就恢复正常。只不过这位脸色苍白的房东先生，即便面无表情也显得有些瘆人……

　　“科瓦连科先生，您一定是说笑了，我一个不算是太年轻，马上就要去见力神的人，有什么好值得了解的呢？”

　　“苦艾公寓有如此多的住户，您这还不够信赖我的吗？”

　　玻格丹倒是也不直接和他挑明，“康斯坦丁先生，我们当然相信您的管理信誉。只不过，我和伊万两个乡下人第一次来到鲁塞尼亚，有些过度的紧张总是正常的。”

　　与此同时，他还小声补上一句：“我来之前，听说三乌鸦巷的治安有些不太好……”

　　康斯坦丁的笑容僵住了，“好吧，为了打消二位多余的顾虑，我只能把我过去的人生全部展开给你们听。力神在上，如果我接下来所说的有一句假话，那就让我灰飞烟灭吧！”

　　看得出来他很不满，这倒也正常，被一个租户逼迫着做这种自报家门的事，任谁都会有些郁闷。

　　“我是康斯坦丁，今年五十四岁，只育有一个女儿——她也和我住在一起，日后科瓦连科先生在公寓里可能会见到。我来自瓦拉几亚大公国，只是一个在鲁塞尼亚寻找平静生活的人。靠着祖上留下的一点微薄积蓄，经营这栋老房子，收些租金度日罢了。没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，也没有值得深挖的秘密。”

　　他继而平静说道：“如何，您可还满意？”

　　“这个男人已经五十四岁了？”这倒是令玻格丹有些吃惊，光从外表来看，康斯坦丁房东虽然有些阴鸷，但绝对不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，他的容貌很不显老啊。

　　“康斯坦丁先生，我们还想了解一下，您以什么为生？”

　　外表是中年男人，实则已经五十四岁的康斯坦丁眼神一下变得警惕，他缓了好一会儿，良久不说话，最后才向玻格丹坦诚说道：

　　“科瓦连科先生，也不要怪我多嘴，但我接下来说的话请您好好听听。鲁塞尼亚大学毕竟是一所由教会建立的神学院，为了您的学业着想，请不要过多打听接下来的事情。”

　　“如您所见，我的主业理所当然的是一位房东，每个月收租的钱对我和我女儿的生活已经绰绰有余。至于在副业……”他终于说出那个危险的名字，“我是一名民间的神秘学研究者，在教会也有几个朋友……”

　　“民间神秘学？”玻格丹大吃一惊。

　　“您这样的爱好，教会允许吗？”

　　“原则上当然不允许。”康斯坦丁笑了笑，“但世界上总会有一些违反原则的事情。”

　　原来是人情世故。

　　玻格丹对这句话深以为然。毕竟他的入学都不算太光彩的事。他也不打算去举报这位房东，免得到时候他在教会里的朋友还来倒打一耙。

　　“那……”玻格丹小心翼翼地问道，“康斯坦丁先生，您知道多少关于古斯拉夫异教徒的故事？”

　　保险起见，他没有直接说出[切尔诺伯格]这个名字。而是以客观存在过的古斯拉夫异教徒们的踪迹试探。

　　康斯坦丁闻言，面色一滞，他赶忙打断玻格丹的话：

　　“这很危险，大学生。作为一名过来人，我十分不推荐你打听这种东西。教会的原则虽然大部分时候是废纸一张，但那也是因为他们的武备松弛的太久了！”

　　“在以前大地上异教徒还存在的时候，原则就是原则，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染着鲜血。科瓦连科先生，如果您一定要问，我只能告诉你几百年前的古斯拉夫异教徒们无一例外都死了，仅此而已。”

　　玻格丹见他反应如此激烈，知道事情严重，赶紧顺着他的意思说：

　　“好吧，康斯坦丁先生，就当没这回事吧。我们把您里里外外都打听了一遍，觉得您其实是一个可靠的人，就这样吧，我和伊万决定就租这间公寓了。”

　　“那真是太感谢了！”康斯坦丁满意地点点头，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。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张泛黄的文件，“请把入住合同签下吧，先生。”

　　他看着玻格丹在契约上签下名字，然后迅速收好自己的那份。“欢迎正式成为苦艾公寓的住户，科瓦连科先生，还有这位小先生。”他对伊万也点了点头。

　　“钥匙。”康斯坦丁从睡袍口袋里掏出一把沉甸甸、造型古朴的黄铜钥匙，递了过来。

　　玻格丹接过钥匙之后，康斯坦丁似乎完成了任务，不再停留。“祝你们入住愉快。有需要可以敲我的门，我通常……都在。”

　　说完，他像来时一样，悄无声息地转身，深灰色的睡袍下摆扫过磨损的地毯，身影迅速融入到了走廊的昏暗中。